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平生写的第一篇小说,也是到目前为止所写最长的一篇文章,超过一万字。故事有点长,敬请诸君慢品。
文中所记载的故事,不是所有家庭都会遭遇到,因而感觉有写下来的必要,也是以此记录一段不同寻常的、幸福的、艰辛之旅。
并以此文献给天下父母。
01
凌晨二点多,没有月亮的夜空,灰蒙蒙的一片。
大成扶着山炮从酒店慢慢走出来,出门向左拐,前面医院。
自从计划通过试管要小孩之后,大成他们两口子已经记不清,医院有多少趟了。
医院在市中心的湘雅路上,全国知名,其他病不看,专门只负责传宗接代。这是一家给无数求医院,医院。
二胎政策更是让很多盼望多子多孙的家庭,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让不少大龄妈妈们从全国各地慕名赶来。
医院更加人满为患。
一楼坐电梯排队,往往要排到门外去。有一次山炮去抽血检查,排队的序列竟然从三楼沿着楼梯一直排到了五楼。
如果有人问,有医院大年初一都上班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大成两口子,今年过年医院来做检查。
医院次数多了,已经熟门熟路,医院大成只是充当跟班。
包医院看个病,也是山炮当领队,排队、挂号、带路、取药,一手操办。大成跟着她就行,他也十分乐意。
02
山炮几年前怀过一个宝宝,当时两人刚准备结婚,大成的事业也才起步,窝居在十几平米的出租房,艰难度日,想着还年轻就没要那孩子。没想到因为人流没做好,后来山炮身体一直就不好。
眼看大成快人到中年了,他们经过再三考虑,决定通过试管婴儿要个宝宝。
第医院时,大成真见识了什么叫人满为患,挂号排长队、上电梯排长队、诊室门前排长队、交费排长队、抽血排长队。
而这样的场景,山炮后来更是经历了无数次。
她医院,做了多少次检查,反复调理身体之后,才开始进入促排卵环节。
促排卵要连医院打针、抽血、做B超,风雨无阻,下冰雹也得按时去。
医院坐公交车,大概三四十分钟,医院,在路上往返就是一个多小时。
大成在家时,他会陪着山炮一起去,不过由于经常出差在外,更多的时候是山炮一个人一大早爬起来,天蒙蒙医院。
连续十几天打针,是不断促进排卵。
等排卵到一定数量,卵泡生长到一定阶段,需要特殊的药物来促进卵母细胞最终的成熟,这种药物中文名叫绒促性素,英文名叫HCG。
注射HCG的时间一般安排在晚上,所以叫打夜针。这是取卵前的最后一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针。
这些专业知识,是大成后来在网上搜索才慢慢了解到的。
03
到第二次要打夜针时,大成才知道,每个人打针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医生会根据卵泡大小、雌激素水平、卵巢过激综合症发生的风险以及其他各种因素来确定每个人打夜针的时间。
打的时间过早,卵母细胞核和细胞质不成熟比例较高,其发育潜能受影响。
打的过晚,卵母细胞可能已经过熟,也增加了孕酮升高和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的风险。
大成想,这个跟水果催熟道理是一样的,只是技术含量要高不少。
第一次打夜针是在正月初五,医院跑了三趟。早上七点过去抽血、做B超,下午四点过去听通知,晚上十一点半打夜针。
医院排队检查有时一等就是几小时,大把的时间如此散落,在大成看来真是可惜。
医院,他每次都要带本书,在打夜针那天,医院排队的时间,看了《迪伦马特小说集》和余秋雨的《艺术创造学》。
山炮眼中,大成是一书呆子,当然也是个可爱的书呆子。
打夜针之后的第二天就要取卵,但第一次取卵失败了。
当时根据监测结果,医生建议山炮采用自然周期排卵,自然周期一般就排一个卵子,取出来的成功率相比之下肯定是不高的。
大成清晰的记得听护士说没取到卵时,他倏然心悸了一下,继而有酸酸的东西在胸膛流淌开来。再看躺在病床上的山炮,更是一脸的失望和失落,睫毛闪动了几下,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径直滚落下来,怕别人看到,她又赶紧把头直接侧过去。
当时休息室里有个稍年长的女的取了12个卵,她望着护士的眼神真是闪闪发亮,连声对护士说谢谢,好像那护士就是转世的送子观音。
大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希望山炮有一天,也会有那样亮的眼神。
04
第一次取卵失败,只得重新再来,山炮医院。一大早去十楼打促排卵针、抽血,再到三楼做B超检查。
第一次打夜针是晚上十一点半,第二次打针安排在什么时候,得看检查结果和医生的安排,山炮还想着千万不要排到半夜,那就没法睡觉了。
等拿到检查结果出来时,大成问,晚上啥时候来呀?
山炮无奈地说,凌晨两点多!
奶奶个熊的,晚上没法睡觉喽!大成一边说,一起拿过就诊指引卡来瞧。
指引卡反面打印着B超监测情况:卵泡总数11个,评价中等,最大卵泡直径24.0mm,子宫内膜厚度10.7mm,囊肿无,积水无。
正面打印着:皮下注射醋酸西曲瑞克、肌肉注射用尿促性素。嘱托处,医生手写了打针时间,2:57!!!!
打夜针的时间,医生确定下来之后,需要准时过去,早了可以在那等会,但千万不能迟了。
因为担心凌晨怕打不到车,而且第二天一早还要检查,最医院旁边找酒店住一晚。
回家后,大成匆匆忙忙弄晚饭、在网上订房间。等吃过饭,拎着背包出门,转了两趟地铁到酒店时已快十点了。
网上看酒店图片不错,等办了房卡进到房间,才知道网络与现实还是有很大区别。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床矮矮的,灯暗暗的。大成掀开被子,仔细瞅了一下床单,也没判断出来是不是新换的,总感觉不太干净。
最后看时间晚了,也就不去计较了,好歹凑和着住一晚。
睡下后,发现房间还不隔音,隔壁电视机声音在床头不时传来。医院,真是累了,很快两人还是迷迷糊糊入睡了。
大成有做梦吗?应该是有做梦,但被闹钟惊醒的那一刻,全忘了。
房间床头没有插座,手机放在电视柜上充电。闹钟定的凌晨两点半,闹铃响时,山炮一下弹坐而起,怕吵到别人准备去关铃声,被大成一训:山炮!!!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你不知道呀!医生反复交待了!!
气头上的大成继续低声说道:什么记性呀,真是山炮!!
被大成一提醒,山炮才想起刚才动作的确太猛了,感觉自己犯了大错一样,好像肚子一下也隐隐作痛起来。
大成打开灯,瞪了几眼山炮,起来关闹铃。
05
走出酒店时,大成特意望了一下夜空,黑蒙蒙的,没有月亮。
凌晨的春夜,没有风起,点点微凉但感觉不冷。
酒店门口停场岗亭保安在打着盹,一盏盏高压钠路灯接龙似的洒着橘黄色的柔光,照着寂静的马路,和偶尔路过的熬夜未归的私家车。
医院,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左右全是各种各样的临街店铺,药店、包子铺、小饭馆、便利店、服装店、保健品店、水果店,一家紧挨着一家。
白天的时候,这条街上热闹非凡,随时可以看到穿着各式各样睡衣的女人们穿梭其间,她们是从全国各地赶来求子的“试管妈妈”。
因为检查周期长,她们就租住在附近小区的家庭旅馆里。一个房间住好几个人,一个床位一天几十不等,比起旁边的正规酒店,这价格还是很实在。
有的是老公陪着来,有的是婆婆陪着,更多的为了省钱一个人孤身过来。有的一住几个月,有的是失败之后隔一段时间又重新过来。
她们医院来排队检查,好多人直接穿着睡衣出来了,为了能圆梦,连女性最重要的爱美之心也先搁在一边了。
这条街,因此有了一个很温暖的别名:
睡衣街。
医院能拉动周边经济的话,便是带火了附近的家庭旅馆。
医院一楼门口,除了排队看病的,最多的是手上拿着名片的老板娘们。见人便问:要住宿吗?还有的装成病人一起跟着去排队,前前后后套一套近乎,偶尔还能拉一两个去家里住宿。
睡衣街是少不了这些老板娘的。
凌晨的睡衣街,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候。店家们盘点好一天的收益后早已入睡,准备明日再撸起袖子好好干。
睡衣女人们,有的已在梦乡中期待着天伦,有的可能因今天检查结果不理想还在辗转难眠。
06
山炮肚子是有点隐隐发疼,大成挽着她,走得很慢。
他们穿过橘黄色的路灯光,轻轻走过交织着无数梦想、盼望、期待、失落、努力、奇迹的睡衣街,到医院上了电梯。
大成记得上次来打夜针好像是在十楼。当山炮上电梯按六楼时,大成赶紧问,是在十楼吧?
山炮捂着肚子说,打夜针都是在六楼!
大成“哦”了一声,这方面他记性一向不好。
出电梯便是候诊区,凌晨两点多,几排凳子上已是零零散散坐了人,都是穿着各式样厚厚的睡衣,有的粉红色上带着碎花,有的大红底上点缀着白梅。
有的睡衣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有的睡衣则直接趴在前面椅子靠背上小睡着,这个时间点正是想睡觉的时候。
导诊台里面坐着值班护士,头上别着粉红色护士帽,护士服外面套着一件紫色毛线衣,戴着淡蓝色口罩。她时不时揉揉睡眼,又时不时看着手上的就诊资料,抬头看看悬挂的时针,到了某个钟点便开始叫人跟她进去打针。
山炮在导诊台前签过字后,没多久被叫进去了。
从导诊台进去,左手边两个房间,第二间是注射室,她上次来打过针,所以径直就走了进去。房间靠墙一圈是挂水坐的深蓝色座椅,左边墙上有个大的窗口,窗口地下有一个小台阶,个子不高的人一般站在台阶上打针。
粉红色护士帽在窗口那边的房间,跟山炮确认了名字、老公姓名、打针剂量、时间点,便开始准备针剂。
夜针是打在肚子上,可能那里离卵巢近,吸收快。打手上或屁股上远了点,好像平时开车上班一样,如果遇上堵车或限号,则更麻烦了。
房间里空调还挺卖力,山炮站在窗口掀起衣服,露出肚皮,不感觉冷。
护士站在窗口那边,弓着紫色毛线外套的腰,左手拿棉球在肚脐眼旁边擦出一块小圆圈,右手捏着白色的细针管,不管山炮的肚皮同不同意,径直将针头插入了肚皮上刚划出的圆圈中间,瞄得还挺准。
药水往里推的时候,肚皮微微紧缩了一下,估计它很疼。几乎同时山炮的眉头和眼睛一下子集合到了一块,提着衣服的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那一刻她疼的真想叫出来,又怕叫出来丢人。
大成在手机